后来,我又回到了堪培拉,可是我没有遇见你。 我没有看见你站在夏末的背景里,穿着那件我送你的袋鼠T恤, 吹着一曲悲伤的萨克斯。
时光带着你走远了,我却看不到你离开的背影。
——题记
大家好,这里是华人居澳大利亚站,我是你们的新朋友SJ, 生活在堪培拉的一个工业设计师,播音不是我的强项, 今天也是第一次尝试,但还是很开心能够作为澳大利亚站的总编, 为在这个与袋鼠为伴的国家里生活的华人们分享这种温馨的氛围, 分享心情,聆听感念,接下来的时间, 让我的声音填满你们的耳朵吧。
澳大利亚站首发节目, 故事的主题当然不能脱离这个充满浪漫的国度, 今天要同大家讲的一个故事,就发生在这里,我生活的城市, 堪培拉。
一开始我就错了,错得离谱。
我穿着脏兮兮的碎花长裙汲着人字拖跑到他面前的时候, 我还不知道他手中拿的那庞大的东西叫做萨克斯,所以我对他说:“ 你这喇叭吹得真好!”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中写满了错愕。
难道我说错了?我忙纠正:“我看错了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唢呐,所以我才会不认识它! 难道你听不懂中文?欧巴!” 我还想用从电视上学来的日语打招呼的时候, 他咬牙切齿却一脸无奈地用中文对我说:“小姐,这是萨克斯!”
2008年,我来到了澳大利亚,与我同行的还有我的男朋友, 或者说是前男友小豆。 他的父母要把他送到澳大利亚留学的时候我哭了, 他抵挡不住我的眼泪,问我:“赵颖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的家里并不富有, 当我对父母说我要自费留学的时候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就像在看着小丑表演戏剧一样。可是, 他们还是砸锅卖铁和亲戚借了钱终于凑够了我的学费并帮我找好了学 校。可是我们来到堪培拉的三个月后,我的男朋友对我说, 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她们家养了很多袋鼠, 他想和她一起回她家。
我们和平分手了, 即使我后来在他的抽屉里放了十来个烂番茄还是不能毁灭这个事实。
在认识了江修仁之后,我终于不再那么孤单了。 我每个周末不用上课不用打工我会去他住的地方找他, 然后和他一起去广场,他吹他的萨克斯,我吹我的凉风。 他吹完一曲之后我就会用力地鼓掌:“真好听!你太棒了!” 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我知道他很高兴, 因为傍晚他又请我吃饭了,他一个下午大概可以赚个十来欧元, 常常请我吃完饭后他的口袋也就空了。
他没有工作,每天都在广场吹萨克斯。他没有知音, 但可以赚到很少的钱。
忘了说,江修仁便是我在广场遇见的那个萨克斯手。
“江修仁,江南人,十七岁独自来澳大利亚留学, 至今在堪培拉生活五年,没有工作。” 这是至今他对我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接下来的三十分钟路程, 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紧紧抿着唇没有搭理我, 脸上也是面无表情的。
我自作主张地把他归成了我的朋友,我还要了他的电话号码, 他给了我他的地址,那个地方我知道, 住的都是一些没有钱却不想回国, 在异国他乡艰难地打拼着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我想, 或许在两年之后,我也会住到那个地方去。
那里的房租很便宜,出入的人也龙蛇混杂,五花八门, 据说还有抢劫杀人犯。 我很难想象那个板着脸穿着白T恤的萨克斯手江修仁也会住在那里。
我在接下来的那个周末敲开了他的房门, 在他请我吃了一包来自中国的康师傅方便面之后,我就缠上了他。 他倒也没有对我表现出特别反感的情绪,虽然他的话不多, 但我想他应该也是把我当成朋友了吧, 否则不会每个周末都任由我这样纠缠着他。
他也会孤单,他也需要朋友,他更需要一个知音。
我刚好扮演了这个角色。
江修仁的话很少,脸上也极少有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 但我还是读懂了他的关心。
“江修仁,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啊?”我问他。
“都是中国人。”
“那你是不是对谁都那么好?”
“不是。”他还是那么冷冰冰硬邦邦的,最后我有些生气了, 我抻长脖子喊他的名字问:“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他似乎愣了一下,我等了好久都不见回答, 最后有些恼羞成怒准备离开了,他却冲过来拉住了我, 他的声音还是听不出情绪,但他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好。”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钱,我很没有用,你还和我好吗?”
我就这样和江修仁恋爱了。他还是每天去广场吹萨克斯, 赚很少很少的钱来养活自己和交房租。很多时候, 他还会去我的学校,给我带三明治,还有一些水果, 这可给我省下了不少饭钱。
我牵着他的手在学校里乱逛,我们还遇见了小豆和他的袋鼠女友。 我昂首挺胸地从他身边经过,他愣愣地看着我们,那一瞬间, 我觉得快活极了。
可是乐极总会生悲,我在一个月后被餐厅的老板炒了鱿鱼, 他说我怠工,还说我工作马虎, 最后他给了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就让我滚蛋了。 在厨房帮工的澳大利亚男孩告诉我,他其实是请了别的人, 是个男生,力气大,除了洗碗还可以搬搬扛扛,所以不要我了。
我又哭了,我在江修仁的出租屋里哭:“我现在没有工作了, 我会饿死了!再撑不下去我就要回国了!…”
他就坐在我的身边,背靠着我吹萨克斯, 吹得我心烦快要发火的时候,他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养你。 我找工作。”
再后来有一天遇到小豆,就是我的那个前男友。 他落魄地站在我的面前,他说:“亲爱的,我失恋了,你还爱我吗? ”
他其实是个大傻瓜,他去了袋鼠女孩的家, 他觉得自己应该带点什么东西去,于是他去市场买了罐头, 里面都是袋鼠肉。他刚进女孩子的家门,便被她的父母赶了出来, 他们骂他残忍、变态和没有良心,回学校之后, 袋鼠女孩立马就和他掰了。
这个傻瓜蛋把故事讲给我听,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亲爱的,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其实,我还是喜欢你的!”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我有些局促地看着他,他的一片深情也被我打败了,他说:“走, 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有人请客我当然不会手软,我最终选择了我打工的那家高级餐馆, 我要去点最贵的牛排,让炒了我的老板刮目相看, 反正小豆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当侍者把我的牛排送上来的时候,我愣住了,那个侍者是江修仁。 他也带着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他穿着白色的餐厅统一的工作服,站得端端正正的。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
“怎么?你们认识?”小豆问我。
小豆并不知道我在餐厅打过工,我对他摇摇头:“不认识。” 江修仁端着餐盘低眉顺眼地退场了, 我突然觉得这一餐真是索然无味极了。
我闷闷不乐地跟着小豆离开了餐馆,回到学校的时候,小豆对我说: “我想回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你考虑一下吧!”
我让小豆给我三天时间,他说好。
我在第二天就去了江修仁的出租屋,他像往常那么安静, 对于前一天晚上出现的状况,他没有问,也没有向我解释。 我看着他,不由得有些烦躁。
我说:“江修仁,你怎么去做服务员了?”
“我在厨房工作,昨晚是人手不够。”
他还是波澜不惊,我却发怒了:“怪不得我被炒鱿鱼呢! 原来是你抢了我的工作,江修仁你行啊!”
他似乎是想解释些什么,可是最后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把头低下了。
我站了起来,用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萨克斯盒子, 却没有想到盒子是空的,被我一脚就踢倒了墙角。
“我们分手吧!”我说,“我要回国了!”
我在关上门的时候,听到了江修仁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声音里带着绝望。我没有回头,用力地甩上了门。
2011年,我二十岁。我跟着小豆回国了, 我们就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我们一起出国了,又一起回来了, 在外人看来多么不容易呀! 小豆一直对我好,我们从来不提以前,大家心照不宣。
我本该是幸福快乐的,但我仍旧觉得心空了一大片。
我偷偷地在MSN上找到堪培拉的同学, 我拐了好几个弯后还是忍不住问他们, 有没有在广场遇到一个来自中国的萨克斯手,他很安静。 他们都说没有,广场空荡得只有鸟。 最后我拜托了露西,露西在告诉我:“ 你的那个男友没钱交房租走人了,听他的房东说, 他连萨克斯都卖了!”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黑色的五号字体, 突然就想起了江修仁那一天给我带的营养品,从那一天之后, 我就再也没有看见他的萨克斯了。
当我再一次对我的父母说我要去堪培拉的时候, 父亲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指着门说我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而小豆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不会再等你了。”
告别了父母和小豆之后我回到了堪培拉。我去了广场,去了出租屋, 去了餐馆,我都没有找到江修仁,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知所踪。
夏天又来了,我想起我们相遇的那一天, 他背对着我认真地吹着萨克斯。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喜欢上他。
堪培拉的夏天依旧那么闷热,我每天打着三份工, 我就住在江修仁住的那个地方。我把我的名牌衣服鞋子包包都卖了, 把钱都寄回去给父母了。
我每个星期都会去一趟广场,我问我遇见的每一个人:“ 你们认识一个吹萨克斯的中国少年吗?他不爱笑,不爱说话, 脸就像扑克一样。”
他们都说不知道,我揉了揉眼睛,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来。
每个周末我都会逗留在广场,我带着一小口袋面包屑来喂鸽子。 它们扑腾着翅膀在我身边飞翔,澳大利亚的老夫妇在我身边坐下, 叽里咕噜说着我听不懂的外国话。
我用中文对他们说,我喜欢一个人,可是他走了。
他们听不懂,手牵着手对我微笑着摆手。
江修仁,你看他们多般配,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够牵着彼此的手。
江修仁,等我们到老的时候,你还会来这里吹萨克斯给我听吗?
只是江修仁,你现在在哪里?
……
暮色沉沉,我却一直没有等到当初的那个人。
每个女孩年轻的时候,都曾任性过,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而伤害了那些真正爱着你的人。这种伤害的代价, 我们可能要很久以后才会懂。不过,故事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不在原地等你了,就换你等他吧。总有一天, 你会等来当初的那个人,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好啦,今天的节目就要结束了,可是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也不知道故事的最终,他们有没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让我们一起祝福他们有个美好的happy ending吧,有故事的澳大利亚朋友们,欢迎给我们投稿哦, 我是SJ,下期节目,我们不听不散。